兰州一小区配建的幼儿园。本报记者 李桐叶 摄
5月21日，《兰州市人民政府关于加快学前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出台，将强力推进千户以上小区配建幼儿园，其核心是扩大学前教育公共资源。“这个文件可以治本。”教育界人士表示，幼儿园产权属于政府后，无需租金，而不像一些机构办学，将租金转嫁给家长，变相推动了“入园贵”，加重了家长负担，这个文件有望从根本上解决“入园难”和“入园贵”的问题。
-本报记者 邱瑾玉
“高尚楼盘”建园风波
宋小海这个月轮休，他主动担负起了接送孩子的任务，一是让年事已高的父母休息一下，二是借此多与儿子相处些时间。儿子四岁，上幼儿园才几个月，宋小海还是第一次接送孩子，单程步行将近20分钟的路程，他第一是感觉真累，其次是担忧这家私立幼儿园会不会正确引导和教育儿子。但宋小海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他所在的这家小区至今没有按照规划建立起配套的幼儿园。
宋小海2007年以每平方米3400多元的价格购买了位于黄河北岸这处“高尚”楼房，当时小区一期刚交房子，给业主的承诺是幼儿园等基础设施的配建将在二期完成。2008年，宋小海结婚，次年儿子出生，小区楼盘建设都快进入三期了，但幼儿园还是没有影子。宋小海开始和一些业主找开发商理论，要求尽快按规划建幼儿园，但每次开发商都告诉宋小海等业主：“既然是规划好的，我们一定会按规划配建幼儿园。”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等到宋小海的儿子到了上幼儿园的年龄，宋小海听其他业主讲，开发商准备将小区广场附近一个原本建成商务中心的三层建筑物改建成幼儿园。宋小海专门去看了一下，但是他并不满意，宋小海说：“我专门查了标准化幼儿园建设的规定，幼儿园必须具备独立的露天活动空间，但是这个地方无法提供这样的场所。”在众多业主的反对下，改建幼儿园搁浅。开发商最后选定在小区内建立幼儿园，至此，业主与开发商终于达成一致。
2011年，建设幼儿园一事再生波折。有业主注意到原定建设幼儿园的空地上有勘测设备进场，遂上前询问是不是幼儿园准备开建，工程人员却告诉业主，这里要再建一栋30层的住宅，这下彻底激怒了业主。宋小海说：“当时业主闹得特别厉害，一度进场阻止勘测施工。”业主抗议行动的结果是至今这里依然是一片空地，杂草丛生。
距离此地不远的小区广场，三名老太太带着孙子孙女玩耍，记者上前询问，这个小区是否有幼儿园，老人们的回答出奇的一致：“说是要建，但是我们住进来四五年了，幼儿园还没建起来，将来小孙子上幼儿园只能去隔壁上高价的。” 多少小区没配建幼儿园
6月8日上午10点多，陈俊杰抱着2岁的儿子在一家售楼中心围着沙盘仔细打量，不时询问售楼小姐相关配套设施的完善程度，他尤其在意该楼盘是否有配建的幼儿园。售楼人员告诉他：“楼盘周围有几家幼儿园，现在一期、二期尚未考虑配建幼儿园，但是远景三期建成肯定会配建。”
陈俊杰现在居住在西站一单位家属院，由于年代久远，周边基础设施已严重滞后，以前的企业幼儿园早已转让给私人经营，他专门过去看过这家幼儿园，虽然外观也涂了五颜六色的图案，但是原来企业幼儿园拥有的宽阔露天活动场所早已不复存在，铺了塑胶垫的楼顶天台被改成了室外活动空间。“虽然只有二层楼高，但是孩子在上面玩总是让人觉得不放心。”陈俊杰说，“为了孩子的前途，我考虑换个环境。”
陈俊杰已经看了西站附近好几个楼盘，他说：“有的只有几栋楼，一看就知道不会配建幼儿园，听说这个楼盘很大，仅一期和二期就有十几栋楼，所以过来看看。”
天正地产营销策划负责人卫经理说：“现在有不少业主除了考察楼盘的绿化、休闲等环境因素外，年轻的夫妻开始更多关注幼儿园的配套建设情况。”卫经理说，“出于利益考量，不少开发商以前确实忽视了幼儿园这样的基础设施。”
邵凌翔目前居住在西站一成熟的大型社区，但是这个有着数千户业主的小区也没有配套建设幼儿园。在这里住了八九年的邵凌翔注意到，小区一下子多出了很多小孩子，原来是小区里这几年陆续办起来几家幼儿园，这些幼儿园大多租用一楼的跃层住宅，平时孩子们的户外活动则是在老师的带领下直接在整个小区范围内进行。
邵凌翔的观察也暗合了兰州城市学院学前教育专业副教授张东红的调查：“被调查的幼儿园中，有75%未独立规划园址，大都设在居民楼底楼，甚至还有设在负楼的，四周有高楼遮挡，阴暗潮湿，无独立的院落和出入口。开放的小区车辆穿行，对幼儿安全有潜在的威胁。”
兰州市教育局的资料显示，全市现有各级各类幼儿园295所，其中公办幼儿园81所，公办学前教育资源严重短缺。在园幼儿5.62万人，就读公办幼儿园的只占适龄幼儿总数的42.35%，“入公办园难”的问题突出。
在记者走访的十余家楼盘中，配建了幼儿园的楼盘不足一半，即使这一半也都以转让和租赁的形式由民资在经营。
被拍卖的小区幼儿园
一位不愿具名的民办幼儿园所有人说：“现在新建小区的幼儿园基本上都被民间资本收购或者承租了。”这位在民办幼儿园领域奋斗了十余年的园长见过很多有钱的老板在最近几年陆续进入幼教领域，她举例说，2011年西站附近一个楼盘配建的幼儿园对外招商，她也报名参与竞争，结果开发商报出高达数十万元的价格让她无法接受。后来她了解到，一名从事其他行业的老板居然接手了这个幼儿园。
配建幼儿园被出卖或者租赁几乎是所有大型商住小区的唯一选择，而民间资本的大举进入让这个行业的未来蒙上了阴影，首当其冲的就是孩子们入园价格水涨船高。鸿运润园配建的幼儿园目前被高端的幼教品牌“哥大”承租，该楼盘市场策划部刘景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2400余平方米的配建幼儿园按照每平方米30多元的价格出租了4年的经营权，而该幼儿园的入园价格在兰州市早已是顶级的。
小姜是一名民办中学语文老师，每月工资收入超过4000元，现在居住在北面滩一小区，他的儿子今年秋天准备上幼儿园，他正在为找一所满意的幼儿园伤脑筋，他特别想让儿子进一所公办幼儿园，因为那里的收费便宜而且让人放心，但是进入公办幼儿园对于小姜来说何其艰难。站在小姜家的厨房里，对面一高档楼盘里配建的幼儿园清楚可见，甚至可以听到孩子们嬉闹的声音，但是其不菲的入园价格让小姜望而却步。
2011年，宋小海的儿子要上幼儿园了，他去附近两家小区幼儿园咨询，不菲的入园费让宋小海大为惊讶，每个学期要5000多元的学费，这几乎是宋小海两个月的工资。宋小海不得不舍近求远，最后在安宁园艺村找了一家民办幼儿园，这里价格还不及小区幼儿园的一半。
除了不菲的入园费，家长们的另一个担忧是幼教老师的资质。不少幼儿园几乎每个月都在招老师，但是提供的薪资却很难具有竞争力，有知情人士称，一些所谓高档幼儿园，其幼教老师的工资亦不过2000余元。
“民办幼儿园每一步发展还是要依靠银行贷款，这是一个投入大、回报慢的行业，如果单纯为了挣钱，这不是个好行业。”前述民办园园长说：“民资进入幼教领域，多数要请有经验的老师担任园长，但是请你做园长就是要盈利，如果不盈利，马上就炒掉了。”这位园长已经意识到民办园在市场化的道路上似乎走得太远太快。
“小区幼儿园教育本是公益性事业，但兰州市小区幼儿园都是私人力量办学，办园者与小区开发商是租赁的关系，每月要向开发商缴纳高额房租、物管等费用。因此办园者没有完全把小区幼儿园作为教育事业来看，而是首先以营利为目的。这就在某种程度上弱化了小区幼儿园的育人功能，不利于小区幼儿园的健康发展。”兰州城市学院学前教育专业副教授张东红说，她此前曾经深入调查过兰州市小区幼儿园的状况，得出的结论并不乐观。
学前教育将由政府主导
5月21日，兰州市政府《关于加快学前教育改革与发展的意见》经政府第14次常务会研究通过，其核心是通过政府强力手段扩大学前教育资源，维护学前教育的公平性。《意见》在两个方面引起公众强烈关注，一是1000户以上的新建住宅小区建设一所规模至少为6个班的幼儿园；1000户以下的新建住宅小区，按照就近原则，由规划部门组织片区联合建设(服务半径原则上不超过2000米)一所规模适当、满足需求的幼儿园。二是城区住宅小区配套幼儿园必须无偿移交县区教育行政部门管理。
住宅小区配套建设幼儿园作为开发建设的一项刚性要求不是新闻，但是此次力度前所未有。接近决策圈的人士分析，最近几年，“入园难”、“幼儿园安全”等一系列问题逼政府出手。
此项政策缓冲期至2012年年底，其间将开展住宅小区配套幼儿园清查回收补建工作，对城市住宅小区配套幼儿园进行清查回收。届时，对未按规划建设配套幼儿园的住宅小区，由领导小组监督完成补建任务，并无偿移交县区教育行政部门。确不具备配套幼儿园建设条件、无法补建的住宅小区，规划部门于2012年上半年调查确认后，向所在县区政府财政部门提供开发商名单，教育、财政部门按应建规模和标准测算幼儿园异地建设费(包括土地费、基建费等)，由开发商或建设单位向所在县区政府财政部门缴纳幼儿园建设费，专项用于县区发展学前教育。《意见》的出台或许能够回答困扰学前教育应该走什么方向的问题。此前，学界、社会有很多声音，主要倾向社会力量办学、政府办学和政府主导下的社会力量办学三种。从最新公布的《教育纲要》来看，政府更倾向于建立政府主导、社会参与、公办民办并举的办园体制。
西北师范大学学前教育系副教授孙爱琴此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中国学前教育研究会呼吁政府重视学前教育已经多年，但是政府鲜有实质举措。《意见》的出台标志着学前教育作为终身学习的开端、基础教育和整个国民教育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政府层面已形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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