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纱门后边暗处里传出彭德怀的声音:“孩子们的表情很好,你快照吧!我现在名誉不好,孩子们还小,要让他们健康成长,不要给他们身上留下阴影。”
本文摘自:《今古传奇·纪实版》2008年第1期,作者:滕叙衮,原题为:《彭门风雨》,本文系节选
彭梅魁:彭德怀二弟彭金华的长女,毕业于北京医士学校,后在北京汽车制造厂当医生,2005年去世。
她拍了一张被称为“最美的伟人照”的照片——彭德怀把明媚的阳光和春天的温暖留给孩子,自己却只留下一个隐约难辨的模糊身影
彭梅魁是留在北京学习的彭家兄弟姐妹中年纪最大的,她在北京医士学校学习,差不多每个星期都要到中南海看望伯伯、伯母。
彭梅魁毕业后被分配在北京汽车制造厂医院工作。
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了,彭德怀开始关心起他们的婚姻大事,特别是大龄的梅魁和爱兰。有一天,他悄悄问梅魁:“有没有对象?”
梅魁脸一红,小声告诉伯伯:“有了。”
“是吗?”彭德怀眉开眼笑,急忙刨根问底,“他叫什么?哪里的人?做什么工作?”
彭梅魁告诉伯伯,对象叫张春一,辽宁本溪人,1952年从哈医大毕业,现在和自己在一个医院工作。
彭德怀很满意这个侄女婿,不住地念叨:“好,好。哈医大毕业,文化水平高嘛,科班出来的医生,你要向人家学习哦。”
1958年春,彭梅魁准备要结婚了,她去征求伯伯的意见。彭德怀刚从成都开会回来,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储蓄本,递给彭梅魁。
“你们要结婚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送的,”彭德怀说出了一个小秘密,“前几年,除了秀兰已成家外,我为你们每一个人都存了200元钱,作为你们今后成家时的贺礼,这是你的那份,拿去买点需要的东西吧。”
彭梅魁捧着写有自己名字的储蓄本,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儿,伯伯哟,你心细得像个要送女儿出嫁的老妈妈。八年前,您入朝作战前,就为我们六个人各存了100元,这次您又为每个孩子的婚事提前作了准备。前几年您出国访问归来,也没忘给每个孩子,包括黄岁新、左太北等烈士子女,各买了一件羊毛衫,可您自己从来都是省吃俭用……
庐山会议后,彭梅魁的生活一夜之间变了样。她工作的北京汽车制造厂在传达庐山会议文件时,会场里严肃沉重的气氛让彭梅魁喘不过气来。“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反党集团”头子彭德怀的桩桩“罪恶事实”令她万分震惊,惶惑不已。彭梅魁精神恍惚地回到家里,同样听完文件传达的张春一倒沉得住气,不住的安慰妻子。等到冷静下来,夫妻俩疑窦丛生:彭德怀作为一个老革命家,他为什么会去反党,反对毛主席呢?
夫妻俩一夜没有合眼,彭梅魁思前想后,最后理出个头绪,她对丈夫说:“还是主动找党组织说一说吧。”
第二天晚上,彭梅魁悄悄来到厂党委书记的家里,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才能听得见,好像担心吓着领导:“冯书记,我是彭德怀的侄女。”
冯书记没有听清,反问道:“谁?谁的侄女?”
“彭德怀。”彭梅魁接着说,“冯书记,昨天听了传达,我知道我的伯伯犯了错误,我是个党员,在政治上要和他划清界限……”
彭梅魁没有等书记表态,又试探着说:“不过,他一辈子无儿无女,年纪大了,生活上我还应该照顾他,是不是?今后,我还能不能去看看他呢?”
冯书记是个“三八式”的老干部,从打日本鬼子到参加抗美援朝战争,彭老总在他的心目中始终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对于让彭老总落难庐山,他同样十分不理解。他态度明朗地回答道:“你当然可以去看伯伯,人之常情嘛!再说,他还是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嘛!”
彭梅魁告辞的时候,冯书记说:“梅魁同志,好好工作,不要有什么思想包袱……”他意犹未尽,只是紧紧地握着彭梅魁的手。彭梅魁百感交集,对老书记的态度也明白了七八分。从此彭梅魁只要一有时间,便会去看望伯伯。
1963年春天,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彭梅魁和张春一带着三个孩子来看伯伯。喜欢孩子的彭德怀顿时眉开眼笑,他从彭梅魁手里接过老三张峰,把小外孙抱到怀里,亲亲小脸;又把老大张安、老二张晨两个外孙女搂过来,逗得孩子咯咯直笑。看到伯伯这么开心,彭梅魁和张春一会心地对望一眼。
彭梅魁赶紧掏出照相机,她今天是有备而来,前几天从同事那里借了个小照相机,她想让孩子们和阿公合照张像片,留个纪念。
“来来,和阿公一起照个相!”彭梅魁招呼孩子们。张春一搬来一把藤椅,放在正室门前,准备让伯伯坐在上面,再搂着三个小家伙,照个祖孙四人照。
彭德怀一生不喜欢照相,这在全军都有名。可这次他欣然同意,他俯身安排孩子们在藤椅上站好,哄着他们说:“这里阳光好,眼睛向前看,妈妈要给我们照相喽!”
多么感人的画面啊,彭梅魁赶快举起相机,从取景窗往前看,三个孩子站得好好的,可伯伯呢?他怎么不见了?
彭梅魁抬头一看,伯伯转身躲进纱门后边,她和张春一一齐喊:“伯伯,快来啊!”
纱门后边暗处里传出彭德怀的声音:“孩子们的表情很好,你快照吧!我现在名誉不好,孩子们还小,要让他们健康成长,不要给他们身上留下阴影。”
彭梅魁心头一热,泪水模糊了眼睛,她只好按下快门。这是一张流芳百世的照片,那上面,侧身站在孩子身后光线阴暗处的就是彭大将军!他把明媚的阳光和春天的温暖留给孩子,自己则是一个隐约难辨的模糊身影。这张照片被后来的学者称为“最美的伟人照”。(西部企业信誉)